TikTok禁令法案，是又一次“狼来了”吗？
作者：郑诗琪，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
原标题：《TikTok风波及其政治影响》
社交媒体软件TikTok的命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一场“扼杀”TikTok的大网正全面铺开。当地时间3月8日，美国众议院能源与商务委员会以50-0的票数通过了一项可能导致美国禁止TikTok使用的法案——《保护美国人免受外国敌对势力控制应用法案》（Protecting Americans From Foreign Adversary Controlled Applications Act）。该法案旋即于3月13日在众议院投票通过，接下来将提交参议院并接受总统审议。美国总统拜登此前已经表示，若在参议院得以通过，他将同意签署该法案。届时，总统将有权认定所谓“由中国、俄罗斯、伊朗或朝鲜等国公司控制的社交媒体应用程序对国家安全构成威胁”。中国公司字节跳动（ByteDance）旗下的TikTok将被要求在165天内放弃对该应用的控制，否则将被禁止在美国应用商店销售。
自2020年开始，美国政府及国会就时常针对这家母公司位于中国的企业，并多次以其“中国背景”为由，对所谓“可能产生的安全威胁”展开听证会。不过，白宫及国会对于TikTok的态度摇摆不定，其公开表态与实际的行动常常自相矛盾。实际上，美国每逢大选就“拷打”TikTok的行为深刻地反映出一个事实：数字空间早已被视作大选中新兴的舆论战场，两党都十分重视重要社交媒体平台的影响力，因而与当前的国际政治深度绑定，并可能成为大国博弈的牺牲品。
>>>> 拜登团队曾不顾反对入驻TikTok
在上个月的美国超级碗比赛（注：美国职业橄榄球大联盟年度冠军赛）中，拜登团队凭借一个“match”游戏短视频在Tiktok上首次亮相。该视频立即引来800多万次的播放量并激起广泛争议。拜登的竞选副经理罗布·弗莱厄蒂（Rob Flaherty）表示，竞选团队“有信心为TikTok上的受众量身打造引人入胜的原创内容”。截至3月13日，拜登团队的TikTok账号拥有粉丝23.7万，一共发布了67个短视频，这些视频的播放量从3万到1000万不等。其账号中的很多视频，要么是在“拉踩”前总统特朗普，大量穿插展示拜登自己的“正面”形象以及特朗普的搞怪照片；要么是输出自己的政策或展示亲民形象，试图拉近与年轻用户之间的距离，在年轻选民中传播其政治理念并争取选票。
然而，拜登团队入驻TikTok的举动在国会大肆宣传的所谓“TikTok威胁美国国家安全”的语境中显得颇为矛盾和突出。2月20日，美国佛罗里达州共和党参议员马可·卢比奥（Marco Rubio）及其同事致信拜登总统，指出美国人本都不应下载TikTok，并且应该努力消除其带来的所谓“国家安全风险”。同时，他还敦促总统删除自己的TikTok账户，并公开承认其该社交软件的“威胁性”。弗吉尼亚州民主党参议员马克·华纳 (Mark Warner)也称美国应该效仿印度全面禁用TikTok。
▲ 2024年2月11日，拜登正式加入TikTok并发布了一段约30秒的视频，回答了有关谁会赢得“超级碗”冠军赛等一系列问题。
事实上，社交媒体对于争取年轻选民的重要性在近年来逐渐凸显。根据皮尤中心2024年1月的民调，YouTube和FaceBook仍然是美国人最常用的社交媒体网站，但自2021年以来，TikTok的用户数量急剧增长，约有33%的美国民众表示经常使用该应用，相较于2021年上升了12%。不仅如此，在TikTok的用户群体中年轻人居多，有62%的18至29岁的人群表示他们经常使用该软件，比例远远高于65岁及以上成年人的比例。调查还显示，经常从TikTok上获取新闻的美国成年人比例在短短两年内大幅上涨，从2022年的33%增长到了2024年的43%。
TikTok当前在美国拥有约1.7亿用户，主要的用户群体为年轻人，这是拜登竞选战略中需要重点关注的核心人群。在2020年的大选中，拜登曾经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了年轻全民的支持，但最新民调显示这一差距在不断缩小。拜登竞选顾问曾表示，“竞选团队将继续满足选民需求，努力创造出引起关键受众和核心选民共鸣的内容”，这里的“关键受众和核心选民”无疑指的是活跃在社交媒体上的年轻选民。在Z世代中具有巨大影响力的TikTok自然成为了拜登的选秀舞台之一。
然而，和当年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引发的狂热浪潮相比，拜登团队目前还没能建构出具有自身团队特点的“网络话语体系”。当前拜登及其团队在社交媒体上主要靠政治热梗和网络文化来吸引年轻选民，塑造“接地气”的个人形象，但民众对于拜登竞选账号在TikTok上的运营表现褒贬不一。称赞者认为，拜登加入该平台本身就表现了其对于社交媒体态度的转变，他在该平台上展示的内容亲民而友好，容易增进年轻人对其政策的理解；但批评者则称，作为一个80多岁的老人，装作自己很酷、很年轻，反而会引起年轻人的反感，拜登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政治议题（例如加沙的人道主义危机等）上，而非展示过多娱乐性的内容，更何况，TikTok虽然是年轻人的聚集地，但同时也是对其政策不满的年轻人的聚集地，发布搞笑视频并不能帮助他争取这部分年轻人的支持。
拜登当前在年轻人中的支持率并没有像四年前那样有着明显优势。据美国塔夫茨大学的研究人员分析，2020年年轻选民对拜登的支持率比特朗普高出了25个百分点，但最新的民调显示，这个差距已经缩小了。上个月美国Axios-Generation Lab机构对35岁以下选民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拜登仅领先4个百分点。实际上，尽管特朗普团队并未入驻TikTok，但其支持者在该平台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TikTok实际上也同样是特朗普支持者的聚集地。例如，特朗普曾两次参加的播客节目“奈尔克男孩”（nelkboys）在TikTok上拥有460万粉丝；前福克斯新闻主持人、特朗普的支持者塔克·卡尔森（Tucker Carlson）在该平台拥有130万粉丝。特朗普本人甚至无需亲自运营，支持他的短视频就一次又一次在平台上大量转载。例如，右翼的American Wire News账户一月份发布了一段短视频，内容是特朗普将一名在他竞选集会上赶走了起哄者的支持者带到了台上，该视频播放量超过650万。不仅如此，由于短视频平台拥有自我强化型算法，可以进行个性化推荐，那么这很可能使得TikTok成为特朗普拥趸者的有效动员工具。
>>>> 特朗普现在支持TikTok用意何在？
同在竞选风波中的特朗普也牵涉进了关于TikTok的讨论中。特朗普日前公开宣称支持TikTok，反对国会通过有关剥离TikTok的法案。这样的态度与他先前的做法大相径庭。2020年，特朗普在其任期内曾签署一项行政令，声称中国方面“利用TikTok的视频共享服务监视数百万美国人”。该行政令称将禁止美国国内使用该服务，除非TikTok被一家美国公司收购。此次针对“TikTok禁止法案”特朗普态度的重大逆转，首先不乏争取年轻选民支持的考量。
此外，促使特朗普转向支持TikTok的还有其他几个原因。比如，特朗普与字节跳动的大股东在不久前缓和了关系。他与反对TikTok禁令的反税收组织增长俱乐部（Club for Growth）达成和解，该俱乐部的赞助人之一杰夫·亚斯（Jeff Yass）拥有字节跳动15%的股份；字节跳动的长期顾问兼说客大卫·乌尔班（David Urban）也被媒体爆料在不久前与特朗普会面并和特朗普团队核心成员长期保持密切关系。此外，特朗普公开表示不希望因为禁止TikTok而壮大Facebook，因为“Facebook是人民的敌人”。特朗普曾指责Facebook的CEO扎克伯格助长了“邮寄选票”这一“充斥欺诈性”的行为。不仅如此，特朗普还抨击该公司压制保守派内容和对民主党不利的新闻报道。特朗普及其盟友认为，Meta（Facebook部分品牌的现名）发布的新闻在2020年极大地帮助了民主党。
目前，由于两位候选人的个人利益，其团队非常重视TikTok上这片“舆论战场”，但与此同时又多次以所谓“国家安全”为由打击这一工具。国会本次“剥离法案”的意图是让该软件脱离中国母公司。美国议员希望看到的是，TikTok能够完全剔除其“中国基因”并成为“美国企业”。从法案发布到众议院投票通过，仅仅历时一周，并以压倒性票数通过，这表明美国政客对于中国及其相关企业的态度仍是偏见性排斥的。此前，随着《2021美国创新与竞争法案》、《芯片与科学法案》等一系列政策出台，美国多界始终偏执地展开对华竞争，通过强制剥离、收购、打压具有中资背景的企业，阻止中资企业在海外的发展。现在，参议院对于“TikTok禁令法案”的投票情况还未确定，但在所谓“涉及中国背景的企业危害美国安全”的意识形态下，TikTok以及未来其他中资企业将持续面临一场又一场硬仗……
作者简介：郑诗琪，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硕士研究生，研习兴趣为国际关系理论、威慑与联盟管理
